第5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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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
裏奧鉆進了車座後排。
那兩個獎杯太占位置了，他稍微猶豫了一下，被卡卡拍了屁股。
為了避免熱情的巴西人把興趣從自己的頭發轉向其他身體部位，他趕緊又往前爬了兩步，把獎杯抱起來壓在大腿上。
車門在身後砰一聲迅速關上。
不一會兒，副駕駛座的羅納爾多淡定地告訴他們：“哦，他來了。”
裏奧往車窗外看去。
最年輕的巴西十號從人流之中沖了出來，目光匆匆一掃，就精準定位到了他們這輛車。
幾秒種後，他砰砰地拍響了車窗玻璃，氣憤地控訴他的兩位前輩：“你們兩個太過分了！”
羅納爾多假裝沒聽懂，向他攤開了手：“什麽？”
“居然當著我們大巴黎的面綁架我們的隊友！國家隊的愛呢？”
羅納爾多摸摸腦門，回頭問：“我們這算綁架嗎？”
“不算，裏奧是自己上來的。”卡卡同樣鎮定地答道。
“嗯，他嫉妒了。”羅納爾多總結。
卡卡貼心地下調了車窗，朝內馬爾揮了揮手，但不是為了帶上他，而是——“你不覺得三個男人一起擠在後座太誇張了嗎？”
“什麽？”晚上風很大，內馬爾沒聽清。
卡卡清了清嗓子。
“我的意思是，人滿了，你自己另外想辦法吧。”
“——？！”
司機發動了引擎，踩下油門，帶著他們揚長而去。
被拋在路邊的內馬爾露出了被同胞背叛的震驚眼神：怎麽能這樣？
裏奧也微微張大了嘴，不禁思考，這些年內馬爾在國家隊到底是什麽地位……呢……
“別擔心，他不會真的和你生氣的。”卡卡向裏奧解釋。
“我猜他只是想找個機會撒嬌……不過，我也很好奇，你到底把票投給了誰？”
裏奧：“……我忘了。”
這當然不可能，但他當時確實沒把投票放在心上。
官方給的14個候選名單裏，他也就認識其中的兩三個，最多給胡利安·阿爾瓦雷斯投一票——他已經知道這位國家隊隊友在世界杯裏打進了四球，是冠軍路上不可或缺的重要主力。
再說，他一個人的票能對評獎有什麽影響呢？
國際足聯又不會根據他們已有的獎杯數量來決定權重！
但是後來，姆巴佩委婉地暗示，他前兩年都是把內馬爾放在第一順位的……
事情就變得覆雜起來了，裏奧嘆氣。
顯然卡卡也不信他的這套說法。不過，他並不執著從裏奧口中得到答案，而是采取了更直接有效的方法——
打開手機，上網。
一個小時前，官方公布了完整的投票細則，已經被網友們翻來覆去地研究了個遍。
在擁有投票權的幾百個國家隊教練和隊長之中，“梅西”永遠是最醒目的那一個。
最佳教練：斯卡洛尼，瓜迪奧拉，安切洛蒂。
沒有任何意外。
然而到了最佳球員，卻是……
阿爾瓦雷斯，貝林厄姆，莫德裏奇。
果然有阿爾瓦雷斯……等等，什麽和什麽？
卡卡回到首頁，確認了一下網友熱議話題——已然變成了探討梅西的腦回路。
為什麽是他們？這三個人之間有什麽共同點嗎？
前鋒和中場，新生代和老將，隊友和對手……甚至分別屬於三個國籍！
卡卡和前座的同伴交換了個眼神，同樣困惑。
“……你認識西班牙的新主帥嗎？”
“誰？”
“你跟他的投票一模一樣，很特別。”
這裏的“特別”絕對不是誇獎的意味，裏奧聽著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“哦，當時我們的教練——就是加爾蒂埃先生，讓我們專心訓練，不要上網，所以我只能看著名單盲選了。”裏奧伸手在屏幕上比劃著。
“盲選”一詞，他說得理直氣壯。
“這個是首字母排序，我先寫了胡利安。然後，貝林厄姆就排在他後面……”
“而且長得很帥？”
裏奧被噎了一下，目光游離出去，決定當做沒聽到：“但這樣好像顯得我是隨便寫的，很不認真，所以我又選了莫德裏奇——至少我認識他。”
“……”
只要足夠離譜，大家就不會去計較他到底選了誰，憑什麽選他們，以及到底合不合理——是這個邏輯麽？
卡卡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，低下頭，繼續擺弄手機。
“你不要告訴內呀……”裏奧搖晃著，悄悄向他那邊傾斜身體，用餘光窺屏。
還好，卡卡並不是在為了他的巴西同胞抗議，而是從手機相冊中翻出一張2007年的舊照，用快拍發了出去：
“歡迎來到2023【巴西】【阿根廷】”
沒有專門艾特，但裏奧知道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。
“很奇妙吧？”卡卡把手機轉過來給他看。
那是十五年前他們在世界足球先生頒獎後的合照，模糊的畫質讓人看著有些微微的錯位感。
獲獎的三個人，一個已經退役，一個遠離了歐洲賽場，只剩下……
就只剩下他在這裏了。
但當事人太過平靜，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感傷的情緒，向裏奧微微一笑。
“對了，我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。”
裏奧猝不及防被他電了一下。
“但願是驚喜。”前排的羅納爾多嘟囔了一聲什麽，似乎對此表示懷疑。
巴西人刻意賣了關子，直到把他送到晚宴廳前，才揭曉了答案——
然而，現實和想像中總是有一些差距的。
三個人一同看著沙發上抱著香檳呼呼大睡的羅納爾迪尼奧，沈默了。
在卡卡試著把他推醒的時候，他只是慢悠悠地翻身，倒向另一側，醉醺醺地打了個嗝。
他的身體歪歪扭扭地倚靠著沙發，頭也歪著，真虧他能用這種姿勢入睡。
“……我就知道會是這樣。”羅納爾多幹巴巴地嘆氣。
他向裏奧解釋，這家夥前兩天還流連在阿斯維加斯的賭場，被他們逮過來參加活動——當然，飛機因為罷工而晚點，羅納爾迪尼奧理所當然地錯過了頒獎典禮。
於是，他們商量了一下，讓他在這邊等他們過來，順便幫忙做點準備工作。
結果就是……
早該想到的！
說什麽準備驚喜，難道他們還能指望這不靠譜的家夥把自己裝進紙盒裏，然後在合適的時候鉆出來嚇裏奧一跳嗎？
羅納爾多攤手，無奈看向他的首席客人。
“要不，等他酒醒了再說？——你可以先去吃點東西。哦，那邊有烤肉，點心，我請了阿根廷廚師做的，應該合你的口味。”
但是裏奧已經把自己蹭到了羅納爾迪尼奧的身旁，並不介意他的一身酒氣，把捂了一晚的帽子摘下來疊在胸前，微微歪頭靠了上去。
“我在這裏就好。”他說，仰起頭看向燈光下顯得模糊的英俊臉龐，又小聲說，“不過我也有點餓了……”
“稍等，我去找廚師。”卡卡走之前，又捏了捏他的小羊角。
……
喝醉的人很難那麽快醒過來。
靠著他的肩膀，裏奧漸漸地也有點困了。
坐著坐著，身體逐漸下滑，壓住了羅納爾迪尼奧的手臂，後者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，伸長了手臂，很自然地將他摟進懷裏，又開始打呼。
他坐在羅尼這裏，那些他不熟悉的人就不敢貿然跑過來和他搭訕——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想要靠近，就會被守在周圍的阿根廷人擋回去。
裏奧享受了一段無人打擾的安靜時光，專心品嘗牛排。他把盤子放在自己的膝蓋上，張望著尋找調料時，餘光註意到了斯卡洛尼的位置。
隔著一張自助餐桌，他正和本次獎項的競爭對手聊天，似乎討論得很激烈，讓裏奧有點好奇他們的話題。
——幸好他聽不見。
斯卡洛尼得以從容地和瓜迪奧拉交流“如何當裏奧的教練”這一經驗。
兩個人在某個問題上發生了一點分歧。
“他有時候不愛理人。”
“……是這樣，他年輕的時候脾氣不太好。”瓜迪奧拉表示，似乎想將自己往日的經驗傳授給他。
但斯卡洛尼糾正：“總的來說，我覺得裏奧還是很乖的。”
“哦？在你們沒收了俱樂部的自動販賣機，修改了營養菜單之後——他也從來不會對你們擺臉色嗎？”
瓜迪奧拉回憶著，當時一整個助教團都對發脾氣的裏奧無能為力，最後只能他這個主教練親自開車，去家裏把人哄回來。
可以說是甜蜜的煩惱了。
“這個，其實我也不太清楚。”斯卡洛尼坦白，微微嘆氣，“溝通這些問題時，我一般都叫艾馬爾去……對他來說，似乎沒什麽困難。你懂我的意思吧？”
“……”
兩人對視著，沈默。
——你在炫耀嗎？
——絕對不是那個意思。
瓜迪奧拉冷笑一聲，絕對就是。
……
與他們隔了一張桌子，破水管的幾個年輕隊員也在和阿根廷人分享“和裏奧做隊友”的心得。
“這兩個月，我們小隊比賽時就從來沒有輸過。”埃基蒂克驕傲地說。
胡利安捧著馬黛茶的杯子，時不時發出羨慕的“啊”和“哇”的聲音，他悄悄問：“你們大巴黎還有多餘的位置嗎……”
埃基蒂克立刻變了臉色，趕緊否認：“我們鋒線已經嚴重溢出了！你也能看到，我只能在最後幾分鐘換上去跑一跑……你可千萬別想著轉會過來，不值得。”
胡利安含糊地應著，並沒有聽進去——說到坐板凳，他在曼城也是類似的待遇。
可是，如果能天天和隊長一起訓練，他覺得還是很劃算的。
有這種相似想法的，並不只有他一個。
恩佐若無其事地走到了摩洛哥人身旁，思考著如何向齊耶赫套話——他還不會說英語，這是個難題。沒想到齊耶赫主動向他打了招呼。
“嗨，”他用著不太熟練的西語，但以他來到巴黎後的學習效率來看，已經很令人佩服了，“聽說你去年才被征召進國家隊——可以請教你一些問題嗎？”
恩佐毫不猶豫地點頭：“是和裏奧有關，對吧？”
齊耶赫猶豫了一下，思考著該如何表達：“那個，我也剛加入巴黎不久，有些事情不知道該怎麽——”
“我們隊長很好相處的。”恩佐鄭重聲明。
“哦，我不是指他很難接近，我是想問，你們在國家隊訓練的時候……”他欲言又止，“他是不是也經常和助教一起搭檔啊？”
恩佐一楞：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覺得我們需要找到一種方式，”齊耶赫艱難組織語言，“幫助我們去適應這種情況。”
“你是說——”
齊耶赫點頭：“當然，裏奧對每個人都很好，但是，唉，你是沒看到他每次牽著艾馬爾助教的手那開心的樣子……”
恩佐：“……”
“我覺得我的隊友心態都不太對勁了。連姆巴佩那麽優秀的射手，也越來越容易踢飛……”齊耶赫說到一半，似乎意識到這種信息不該向另一個潛在的歐冠對手透露，咬了一下舌頭。
年輕的阿根廷中場已經恢覆了鎮定。
“哦，我們習慣了。”他說。
齊耶赫沈思著，突然想到了世界杯上勞塔羅的失常發揮，恍然大悟，拍了拍恩佐的肩膀：你們阿根廷也不容易啊！
*
裏奧放下了空盤子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，就聽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：
“以前不是告訴過你了嗎，晚上不要吃那麽多，對胃不好。”
他咬住叉子，慢悠悠地扭頭，對上了哈維的眼睛。
現任的巴薩主帥繞過了沙發，慢慢走到裏奧的身旁，讓他自覺往旁邊挪了挪，讓出位置。
但他沒有坐下，而是擡起手，彈了一下他的“小羊角”。
“膽子太大了，小不點。”
——如果被抓到怎麽辦？
裏奧聽到他嘆氣，像是在責備他一樣的口吻，嘴唇立刻抿了起來，又把頭扭開。
“哦，那你報警吧。”把世界上最可愛的小羊抓起來吧。
他哼了聲，從沙發上跳下來，轉身就走，又被哈維第一時間抓住手臂，挽留在原地。
“我不是那個意思，”哈維語速加快了一些，有些無奈，“我只是想提醒你，做事要周全……”
他沒有直白地說出來，但眼神裏明確寫著：你沒有被其他人看到吧？
其他人？
裏奧回答之前，餘光下意識轉向另一頭。
那兩位教練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了話題。此時，瓜迪奧拉就站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，雙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裏，狀似淡然，目光卻幽幽地盯著他們這邊看。
哈維不用擡眼都知道他在看誰，頓了頓：“我是說……其他人。”
裏奧又含糊地哼唧一聲。
“沒有。你說完了嗎？沒事的話，我要去拿飲料了，我們現在的身份不適合這麽親密。”他板著臉說，看向抓著自己手臂的那只手。
哈維沒說話，指關節微微屈起，又慢慢松開，放他走了。
裏奧在擺放飲料的餐桌旁來回轉了兩圈，躊躇不決。
他很想獎勵自己喝一瓶可樂，但是又怕現在打破規矩，以後就更難堅持了。
可怕的是，他至少還要再堅持十五年呢。
裏奧閉了閉眼睛，在心裏和碳酸汽水說了聲永別，艱難地轉開頭，在他把手轉向甜品的時候，另一個腳步聲靠近。
裏奧歪了歪頭，看到瓜迪奧拉時，睜大了眼睛。
怎麽又來一個？他們非得和他反覆強調他今晚犯的錯誤嗎？
“好久不見。”年長者向他緩緩伸出手，“今天晚上應該還是我們第一次——”
裏奧飛快打斷他：“不，你什麽也沒看見。”
“……”瓜迪奧拉被堵了一下，嘴角微微扯動。
最終他還是露出了一個微笑，決定順著他的意思，溫和地說：“嗯，你說得對。”
裏奧握住他的手，也露出了放松的笑容。
“你真好，先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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裏奧鉆進了車座後排。
那兩個獎杯太占位置了，他稍微猶豫了一下，被卡卡拍了屁股。
為了避免熱情的巴西人把興趣從自己的頭發轉向其他身體部位，他趕緊又往前爬了兩步，把獎杯抱起來壓在大腿上。
車門在身後砰一聲迅速關上。
不一會兒，副駕駛座的羅納爾多淡定地告訴他們：“哦，他來了。”
裏奧往車窗外看去。
最年輕的巴西十號從人流之中沖了出來，目光匆匆一掃，就精準定位到了他們這輛車。
幾秒種後，他砰砰地拍響了車窗玻璃，氣憤地控訴他的兩位前輩：“你們兩個太過分了！”
羅納爾多假裝沒聽懂，向他攤開了手：“什麽？”
“居然當著我們大巴黎的面綁架我們的隊友！國家隊的愛呢？”
羅納爾多摸摸腦門，回頭問：“我們這算綁架嗎？”
“不算，裏奧是自己上來的。”卡卡同樣鎮定地答道。
“嗯，他嫉妒了。”羅納爾多總結。
卡卡貼心地下調了車窗，朝內馬爾揮了揮手，但不是為了帶上他，而是——“你不覺得三個男人一起擠在後座太誇張了嗎？”
“什麽？”晚上風很大，內馬爾沒聽清。
卡卡清了清嗓子。
“我的意思是，人滿了，你自己另外想辦法吧。”
“——？！”
司機發動了引擎，踩下油門，帶著他們揚長而去。
被拋在路邊的內馬爾露出了被同胞背叛的震驚眼神：怎麽能這樣？
裏奧也微微張大了嘴，不禁思考，這些年內馬爾在國家隊到底是什麽地位……呢……
“別擔心，他不會真的和你生氣的。”卡卡向裏奧解釋。
“我猜他只是想找個機會撒嬌……不過，我也很好奇，你到底把票投給了誰？”
裏奧：“……我忘了。”
這當然不可能，但他當時確實沒把投票放在心上。
官方給的14個候選名單裏，他也就認識其中的兩三個，最多給胡利安·阿爾瓦雷斯投一票——他已經知道這位國家隊隊友在世界杯裏打進了四球，是冠軍路上不可或缺的重要主力。
再說，他一個人的票能對評獎有什麽影響呢？
國際足聯又不會根據他們已有的獎杯數量來決定權重！
但是後來，姆巴佩委婉地暗示，他前兩年都是把內馬爾放在第一順位的……
事情就變得覆雜起來了，裏奧嘆氣。
顯然卡卡也不信他的這套說法。不過，他並不執著從裏奧口中得到答案，而是采取了更直接有效的方法——
打開手機，上網。
一個小時前，官方公布了完整的投票細則，已經被網友們翻來覆去地研究了個遍。
在擁有投票權的幾百個國家隊教練和隊長之中，“梅西”永遠是最醒目的那一個。
最佳教練：斯卡洛尼，瓜迪奧拉，安切洛蒂。
沒有任何意外。
然而到了最佳球員，卻是……
阿爾瓦雷斯，貝林厄姆，莫德裏奇。
果然有阿爾瓦雷斯……等等，什麽和什麽？
卡卡回到首頁，確認了一下網友熱議話題——已然變成了探討梅西的腦回路。
為什麽是他們？這三個人之間有什麽共同點嗎？
前鋒和中場，新生代和老將，隊友和對手……甚至分別屬於三個國籍！
卡卡和前座的同伴交換了個眼神，同樣困惑。
“……你認識西班牙的新主帥嗎？”
“誰？”
“你跟他的投票一模一樣，很特別。”
這裏的“特別”絕對不是誇獎的意味，裏奧聽著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“哦，當時我們的教練——就是加爾蒂埃先生，讓我們專心訓練，不要上網，所以我只能看著名單盲選了。”裏奧伸手在屏幕上比劃著。
“盲選”一詞，他說得理直氣壯。
“這個是首字母排序，我先寫了胡利安。然後，貝林厄姆就排在他後面……”
“而且長得很帥？”
裏奧被噎了一下，目光游離出去，決定當做沒聽到：“但這樣好像顯得我是隨便寫的，很不認真，所以我又選了莫德裏奇——至少我認識他。”
“……”
只要足夠離譜，大家就不會去計較他到底選了誰，憑什麽選他們，以及到底合不合理——是這個邏輯麽？
卡卡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，低下頭，繼續擺弄手機。
“你不要告訴內呀……”裏奧搖晃著，悄悄向他那邊傾斜身體，用餘光窺屏。
還好，卡卡並不是在為了他的巴西同胞抗議，而是從手機相冊中翻出一張2007年的舊照，用快拍發了出去：
“歡迎來到2023【巴西】【阿根廷】”
沒有專門艾特，但裏奧知道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。
“很奇妙吧？”卡卡把手機轉過來給他看。
那是十五年前他們在世界足球先生頒獎後的合照，模糊的畫質讓人看著有些微微的錯位感。
獲獎的三個人，一個已經退役，一個遠離了歐洲賽場，只剩下……
就只剩下他在這裏了。
但當事人太過平靜，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感傷的情緒，向裏奧微微一笑。
“對了，我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。”
裏奧猝不及防被他電了一下。
“但願是驚喜。”前排的羅納爾多嘟囔了一聲什麽，似乎對此表示懷疑。
巴西人刻意賣了關子，直到把他送到晚宴廳前，才揭曉了答案——
然而，現實和想像中總是有一些差距的。
三個人一同看著沙發上抱著香檳呼呼大睡的羅納爾迪尼奧，沈默了。
在卡卡試著把他推醒的時候，他只是慢悠悠地翻身，倒向另一側，醉醺醺地打了個嗝。
他的身體歪歪扭扭地倚靠著沙發，頭也歪著，真虧他能用這種姿勢入睡。
“……我就知道會是這樣。”羅納爾多幹巴巴地嘆氣。
他向裏奧解釋，這家夥前兩天還流連在阿斯維加斯的賭場，被他們逮過來參加活動——當然，飛機因為罷工而晚點，羅納爾迪尼奧理所當然地錯過了頒獎典禮。
於是，他們商量了一下，讓他在這邊等他們過來，順便幫忙做點準備工作。
結果就是……
早該想到的！
說什麽準備驚喜，難道他們還能指望這不靠譜的家夥把自己裝進紙盒裏，然後在合適的時候鉆出來嚇裏奧一跳嗎？
羅納爾多攤手，無奈看向他的首席客人。
“要不，等他酒醒了再說？——你可以先去吃點東西。哦，那邊有烤肉，點心，我請了阿根廷廚師做的，應該合你的口味。”
但是裏奧已經把自己蹭到了羅納爾迪尼奧的身旁，並不介意他的一身酒氣，把捂了一晚的帽子摘下來疊在胸前，微微歪頭靠了上去。
“我在這裏就好。”他說，仰起頭看向燈光下顯得模糊的英俊臉龐，又小聲說，“不過我也有點餓了……”
“稍等，我去找廚師。”卡卡走之前，又捏了捏他的小羊角。
……
喝醉的人很難那麽快醒過來。
靠著他的肩膀，裏奧漸漸地也有點困了。
坐著坐著，身體逐漸下滑，壓住了羅納爾迪尼奧的手臂，後者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，伸長了手臂，很自然地將他摟進懷裏，又開始打呼。
他坐在羅尼這裏，那些他不熟悉的人就不敢貿然跑過來和他搭訕——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想要靠近，就會被守在周圍的阿根廷人擋回去。
裏奧享受了一段無人打擾的安靜時光，專心品嘗牛排。他把盤子放在自己的膝蓋上，張望著尋找調料時，餘光註意到了斯卡洛尼的位置。
隔著一張自助餐桌，他正和本次獎項的競爭對手聊天，似乎討論得很激烈，讓裏奧有點好奇他們的話題。
——幸好他聽不見。
斯卡洛尼得以從容地和瓜迪奧拉交流“如何當裏奧的教練”這一經驗。
兩個人在某個問題上發生了一點分歧。
“他有時候不愛理人。”
“……是這樣，他年輕的時候脾氣不太好。”瓜迪奧拉表示，似乎想將自己往日的經驗傳授給他。
但斯卡洛尼糾正：“總的來說，我覺得裏奧還是很乖的。”
“哦？在你們沒收了俱樂部的自動販賣機，修改了營養菜單之後——他也從來不會對你們擺臉色嗎？”
瓜迪奧拉回憶著，當時一整個助教團都對發脾氣的裏奧無能為力，最後只能他這個主教練親自開車，去家裏把人哄回來。
可以說是甜蜜的煩惱了。
“這個，其實我也不太清楚。”斯卡洛尼坦白，微微嘆氣，“溝通這些問題時，我一般都叫艾馬爾去……對他來說，似乎沒什麽困難。你懂我的意思吧？”
“……”
兩人對視著，沈默。
——你在炫耀嗎？
——絕對不是那個意思。
瓜迪奧拉冷笑一聲，絕對就是。
……
與他們隔了一張桌子，破水管的幾個年輕隊員也在和阿根廷人分享“和裏奧做隊友”的心得。
“這兩個月，我們小隊比賽時就從來沒有輸過。”埃基蒂克驕傲地說。
胡利安捧著馬黛茶的杯子，時不時發出羨慕的“啊”和“哇”的聲音，他悄悄問：“你們大巴黎還有多餘的位置嗎……”
埃基蒂克立刻變了臉色，趕緊否認：“我們鋒線已經嚴重溢出了！你也能看到，我只能在最後幾分鐘換上去跑一跑……你可千萬別想著轉會過來，不值得。”
胡利安含糊地應著，並沒有聽進去——說到坐板凳，他在曼城也是類似的待遇。
可是，如果能天天和隊長一起訓練，他覺得還是很劃算的。
有這種相似想法的，並不只有他一個。
恩佐若無其事地走到了摩洛哥人身旁，思考著如何向齊耶赫套話——他還不會說英語，這是個難題。沒想到齊耶赫主動向他打了招呼。
“嗨，”他用著不太熟練的西語，但以他來到巴黎後的學習效率來看，已經很令人佩服了，“聽說你去年才被征召進國家隊——可以請教你一些問題嗎？”
恩佐毫不猶豫地點頭：“是和裏奧有關，對吧？”
齊耶赫猶豫了一下，思考著該如何表達：“那個，我也剛加入巴黎不久，有些事情不知道該怎麽——”
“我們隊長很好相處的。”恩佐鄭重聲明。
“哦，我不是指他很難接近，我是想問，你們在國家隊訓練的時候……”他欲言又止，“他是不是也經常和助教一起搭檔啊？”
恩佐一楞：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覺得我們需要找到一種方式，”齊耶赫艱難組織語言，“幫助我們去適應這種情況。”
“你是說——”
齊耶赫點頭：“當然，裏奧對每個人都很好，但是，唉，你是沒看到他每次牽著艾馬爾助教的手那開心的樣子……”
恩佐：“……”
“我覺得我的隊友心態都不太對勁了。連姆巴佩那麽優秀的射手，也越來越容易踢飛……”齊耶赫說到一半，似乎意識到這種信息不該向另一個潛在的歐冠對手透露，咬了一下舌頭。
年輕的阿根廷中場已經恢覆了鎮定。
“哦，我們習慣了。”他說。
齊耶赫沈思著，突然想到了世界杯上勞塔羅的失常發揮，恍然大悟，拍了拍恩佐的肩膀：你們阿根廷也不容易啊！
*
裏奧放下了空盤子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，就聽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：
“以前不是告訴過你了嗎，晚上不要吃那麽多，對胃不好。”
他咬住叉子，慢悠悠地扭頭，對上了哈維的眼睛。
現任的巴薩主帥繞過了沙發，慢慢走到裏奧的身旁，讓他自覺往旁邊挪了挪，讓出位置。
但他沒有坐下，而是擡起手，彈了一下他的“小羊角”。
“膽子太大了，小不點。”
——如果被抓到怎麽辦？
裏奧聽到他嘆氣，像是在責備他一樣的口吻，嘴唇立刻抿了起來，又把頭扭開。
“哦，那你報警吧。”把世界上最可愛的小羊抓起來吧。
他哼了聲，從沙發上跳下來，轉身就走，又被哈維第一時間抓住手臂，挽留在原地。
“我不是那個意思，”哈維語速加快了一些，有些無奈，“我只是想提醒你，做事要周全……”
他沒有直白地說出來，但眼神裏明確寫著：你沒有被其他人看到吧？
其他人？
裏奧回答之前，餘光下意識轉向另一頭。
那兩位教練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了話題。此時，瓜迪奧拉就站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，雙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裏，狀似淡然，目光卻幽幽地盯著他們這邊看。
哈維不用擡眼都知道他在看誰，頓了頓：“我是說……其他人。”
裏奧又含糊地哼唧一聲。
“沒有。你說完了嗎？沒事的話，我要去拿飲料了，我們現在的身份不適合這麽親密。”他板著臉說，看向抓著自己手臂的那只手。
哈維沒說話，指關節微微屈起，又慢慢松開，放他走了。
裏奧在擺放飲料的餐桌旁來回轉了兩圈，躊躇不決。
他很想獎勵自己喝一瓶可樂，但是又怕現在打破規矩，以後就更難堅持了。
可怕的是，他至少還要再堅持十五年呢。
裏奧閉了閉眼睛，在心裏和碳酸汽水說了聲永別，艱難地轉開頭，在他把手轉向甜品的時候，另一個腳步聲靠近。
裏奧歪了歪頭，看到瓜迪奧拉時，睜大了眼睛。
怎麽又來一個？他們非得和他反覆強調他今晚犯的錯誤嗎？
“好久不見。”年長者向他緩緩伸出手，“今天晚上應該還是我們第一次——”
裏奧飛快打斷他：“不，你什麽也沒看見。”
“……”瓜迪奧拉被堵了一下，嘴角微微扯動。
最終他還是露出了一個微笑，決定順著他的意思，溫和地說：“嗯，你說得對。”
裏奧握住他的手，也露出了放松的笑容。
“你真好，先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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